写完发现字数不是很多，我把之前发的上篇也整理进来发一个完整的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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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翔眯眯眼，睁开眼觉得有点晃，又闭上了。恍惚间看到安全气囊撑着他的身体，复而又泄了气瘪了。
“孙翔！孙翔！你怎么样？”
脸颊被一只暖和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，孙翔往右边摆了摆手，“没事，马上好。”
孙翔再次睁开眼，感觉好多了，眼前的挡风玻璃外是树木，矮矮的路道栏杆已经被他们的车撞歪了一截。
“哎，这车不能开了。”
“你感觉怎么样？”
周泽楷皱着眉头看着孙翔。
“就刚刚有点晕，现在没事了。”孙翔轻轻地揉脑袋，对着周泽楷稍稍扁了扁嘴：“……抱歉，如果不是我执意要上山……”
周泽楷摇摇头，“没想到会下雪。”
孙翔往身侧的车窗看，柏青路面已经快要铺满白茫茫的雪，然而离目的地的温泉庄还有大概两三公里。
为了今天，他特地安排了这个温泉旅行，却发生这种霉气的事情。
“现在怎么办？天马上要黑了。”
“暖气没法开了。”周泽楷从后座拉出衣服，侧着身子给孙翔先把围巾围上了。“辛苦一下，走上去吧。”
“哦。”
孙翔就像是个犯错的小孩，低着头。周泽楷忍不住就无声地笑起来，围巾裹好了人之后就把温暖的手伸到下巴里面挠了挠，然后趁着孙翔嫌痒抬头的一刻快速地啄了一口那双薄唇。
“你没事就好。”某惯犯偷完腥顺带伸手把孙翔翘起来的头发压了压。
嗯算了，反正这地方也没人看见。孙翔翻了个白眼，把羽绒给套上了。“……你也没事吧？”
周泽楷摇摇头，这种小状况他是不会有事的。反倒是孙翔，就算每周去两次健身房，克制饮食，身体检查一样不落——也已经是快40岁的中年男人了。
他们把三角警示牌和雪糕筒都从后备箱拿出来放置好，打算等明天雪停了再联系拖车。
两排脚印一深一浅地跟在两人身后，周泽楷一边走一边撑着伞，还把空着的手晃在孙翔的身后。他的水平系统可以很好的调节身体的平衡，但是孙翔的血肉之躯在雪天之下却依旧容易摔倒。
孙翔侧过头看周泽楷，“小楷，你这样把手伸到我后面，看着我跟个老人家一样。”
“没人。”周泽楷耸了耸肩膀。
“既然没人，怎么不考虑做得更过火点呢？”孙翔把手从兜里抽出，哗啦就扯掉了右手的手套，把头上围了几圈的围巾抽出一边来，往衣衫单薄的周泽楷脖子上套。
“我不冷。”周泽楷赶紧按住孙翔的手，即使没戴手套，也没塞到衣兜里，他的体温调节功能可以让皮肤表面的温度保持在36度左右。
“有一种冷，叫你主人觉得你冷！”孙翔扁着嘴把围巾围好，“年轻人不是都爱玩这个吗，跟喜欢的人一起围一条围巾什么的。来，把手给我。”
“？”周泽楷犹豫了一下，把手伸过去。
孙翔用右手抓住了他的左手，刚摘下手套没多久，他的手已经凉了，他赶紧拉着周泽楷的手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。“这也是年轻人爱玩的。”
周泽楷心里感觉痒痒的，半天才“嗯”了一声。平时在孙家，周泽楷是大当家，跟孙翔是整个家族的双核，虽然底下的兄弟都知道两个人的关系，但是除非关上门在房间里，否则他们都不会有不必要的身体接触。
孙翔把伞从周泽楷那边接过来，自己撑着。“对不起，如果我没自作主张定了这山里的温泉庄，估计也不会碰到这种事了。”
“也挺好的。”周泽楷在孙翔的兜里，用力握了握他的手。
“你生日嘛，恭喜你成功熬过了30个年头还没生锈。”孙翔回握周泽楷的手，“生日快乐哟，小楷。”
“谢谢，不过我43了。”周泽楷低头看着两个人的脚一前一后地伸出、后移、伸出、后移，仿佛在跟着时间流逝的节奏走。“每一个Hybrid Child出厂都是13岁。”
“你现在看着像是我儿子。前两天我都看到我有白头发了。”
“没休息好而已。”
孙翔没接话，周泽楷也不是个多话的人。两人就那样跟着漫天漂浮的雪花一起沉默了，只有皮靴踩在雪地上继续数着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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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年前。
双眼开始成像，把色彩信息送进智脑处理中枢的时候，他体内储存的装机信息就快速地读取。周泽楷一边看着眼前侧坐着看窗外自说自话的男孩，一边认识了自己所在的世界的信息，资讯，常识，以及……
“自己是个供人玩乐的Hybrid Child”——这样一个自身存在目的。
当眼前的小少年瞪圆了眼珠子张大嘴巴看着他的时候，系统指令开始发出指示：
“Master”
然而周泽楷想开口说话的时候，发现发声系统并没有启用。
内存信息里的使用说明，不是要在醒来的时候，主动跟主人播报一遍吗？
为什么视觉系统启用了，发声系统、听觉系统等都没有启用呢？
他茫然地被小少年抱起来转了两圈，试着走了路，还被粗暴地往嘴巴里灌了点点水，然后就被带着在一个陌生的花园式院落四处转悠。
少年很朝气蓬勃，然而也很笨拙，撞到人也不管，路边要是放了个什么东西，他都肆无忌惮地踢开，看到人就兴致冲冲地跟他们比划着，看起来像是在介绍周泽楷。
跑得急了，他还自己摔了一跤，因为扯着周泽楷，所以周泽楷也无奈地摔到地上了，然而没等他自己起来，少年就紧张兮兮地拉他坐起来，大口给自己的膝盖吹气，到处摸摸检查——只是小孩子什么也不懂，最终的解决方案是做了个仙女施法的动作，看口型是念了个咒语。
不知道闹腾了多久，天色都暗下来，他就被少年推上了餐桌，送餐的人在桌上放了个特别漂亮的蛋糕，上面写着：
“HAPPY BIRTHDAY TO 小楷”
耳廓耸动了一下，突然他作为Hybrid Child听到的第一句话就钻进了他的耳朵。
“小楷生日快乐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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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远地，已经看到通往温泉庄的石桥。
难得没有山风，雪静静地飘，竟然也把路面铺了一层薄薄的积雪，如果忽略石桥底下的一些固定桥梁的现代钢筋，这整个天地就纯净得能让人误以为入了仙境。
“小楷。”
可能是沉默了太久，孙翔被自己清晰的沙哑声稍稍吓了一跳。原来他的声线已经不知不觉中跟着他的年龄，也慢慢变得更加沉稳了。
“在。”周泽楷应声道，这声音，跟一直以来的一样，温柔，却又不会有南方方言的那种黏绵感，话音都是干脆利落停掉。
“虽然你生日好像不太应该讲这些……但也是迟早的事情。”孙翔别过脸，不敢看周泽楷那精致的五官，“不过你觉得，是我老得比较快，还是你的机体极限来得比较快呢？”
周泽楷放远视线，在白雪地找着远处的路面的地平线，哈出一口气，诚实地回答：“不知道。”
Hybrid Child一般都是只有20年的使用期限，但有钱人家并不会将一个人偶用那么长时间，20年的使用期限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数字。周泽楷已经运作了30年了，而且在黑道混了那么多年，也少不了一些损坏维护，他比一般养尊处优的人偶更加折腾自己的机体。
Hybrid Child有很多零件都可以换，但是涉及智能AI的核心成长系统，可不是能够靠更换解决的。
哪怕下一步踏入雪地就再也抬不起脚来，也不出奇。
孙翔手轻轻地转着伞柄，伞面的一些雪被甩了下来。他平静地说：“我觉得应该是我老得快，毕竟小事情都说你的成长周期跟正常Hybrid Child的不一样。”
年轻的时候，江波涛他们经常打趣喊“二翔”，他确实也经常自作主张做一些非常不成熟的事情——但当中一部分蠢事，却令他的周泽楷存活得更久。Hybrid Child作为商品就是奢侈成 人 用 品，设置上是利用性暗示及性行为来刺激人偶的核心成长系统，让他快速成人，以供娱乐。而像孙翔把周泽楷当做童年玩伴一样对待的事情，恐怕会在这个消费圈沦为笑话：他不知道亲吻就可以令一个全新的Hybrid Child苏醒，他不知道成长度高的Hybrid Child不可以在更换新主，他甚至在10年时间都以为自己的Hybrid Child是个女性型号……只是没想到，这样成长起来的Hybrid Child，会有更优秀的成长度，换句话说，就是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。
孙翔想到这些蠢事，忍不住就弯了弯嘴角笑了。他不再玩弄伞柄，反倒是握紧了抓着周泽楷的手。
“不过，周泽楷，我希望你先到极限。”
“……”
“如果我不在了，你肯定马上就丧失功能了吧？”孙翔斜着眼眸看着身边的人，“否则，我肯定做鬼也得回来弄死小三。”
“没有。”周泽楷立马对上孙翔的双眼回答，还不自觉地摇了摇头。
肢体语言加上口头语言，是周泽楷为了表达他的诚恳的做法。孙翔满意地收回视线。“嗯，谅你也不敢。”
“孙翔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“知道什么？”
他们已经走到石桥边上，周泽楷突然站定了，孙翔不明所以，疑惑地看着他。
“我希望你先老去。”周泽楷说。
“喂！你这是要跟我唱反调吗？”孙翔皱了皱眉，语气带了点愠色，连嘴里喷出来的雾气都比之前要浓。“你能一直保持现在这个年轻的样子，我可是会驼着背拄着拐杖连路都走不好，而且一头白发还掉了牙，会很丑的！”
现在的孙翔去健身房，再也不是为了耍帅秀肌肉，他会控制饮食注意保养，希望眼角的鱼尾纹不要扩散得那么快。他在害怕，害怕自己会老去，而周泽楷一直年轻，他害怕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，周泽楷的系统会在某一天给他判定一个新的Master，他害怕老去的自己再也捉不住周泽楷。
并没有人斩钉截铁地说过，Master离开了他的Hybrid Child，也一定可以好好地活着。
Hybrid Child借助主人的爱意成长，离不开主人的爱；但Master跟人偶之间的联系的地方，是血肉组成的心。
“你很健康。”周泽楷转身跟他面对面，把右手放在孙翔的左胸上。“你可以活很久，我陪着你。”
孙翔愣了。
“你很爱我，我知道。”周泽楷轻轻地从孙翔的手上把伞接过来，“啪啦”地就把伞收起来。“所以我不会坏的。”
“小楷……”孙翔动动嘴唇，还没说什么，一朵雪花慢慢地飘落，最终落在了周泽楷的唇上，温热的肌肤让这个小雪花迅速地融化了，连带着孙翔心里的绷紧的某根弦也终于松弛了……
周泽楷明亮的黑眸左右游移了一番，他一手拿着伞，一手被对方抓着，最后他稍稍踮起脚尖，身体倾向孙翔，把唇印在了孙翔的眼下。“别哭。”
“啊，我哭了吗？”孙翔赶紧松开手摸摸脸，他这才感觉到眼泪的凉意。
“走吧，过桥就到了。”周泽楷把两人的围巾都再拉紧了些。
孙翔擦干眼泪才看见周泽楷拿着伞，却没有要打开的意思。“不打伞吗？待会我们没过完桥，头上就都是雪了。”
“我想……”周泽楷笑着低头看自己的脚尖，孙翔只能看见他的眼角，居然出现了三条浅浅的痕……难道是鱼尾纹？
我想，不打伞走过去，可以一路白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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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写的时候，我很想哭。
另外，这个小坑我挖了就填完了！真开心！！！！